第二十八章 伊斯蘭護教學論穆罕默德娶眾信士之母

穆斯林難免會疑問，古蘭經最多只准人娶四妻，為何他們的先知能娶十一個妻呢？每位穆斯林都必須追隨先知榜樣，因此也必須結婚，因據傳統先知曾說：「婚配是我的傳統。」[1]

1960年代埃及曾有一名年青女子問教法師馬穆德‧古拉卜（Mahmud al-Ghurab）：「為甚麼先知可以娶多於四妻？若是為生子，［我們看見］他根本沒和其中幾個妻生子；若說這是真主賜給他的，為了歡愉，但尊崇的先知大概不會為這個吧。我知道先知其中一個妻本是他養子的妻，古蘭經說：『我以她為你的妻子，以免信士們為他們的義子所離絕的妻子而感覺煩難。』但我實在不理解先知娶其他妻子的理由，而像這類資料，又只有學者和研究員才能接觸到，我沒辦法弄懂。所以，尊敬的老師，麻煩閣下詳細解答這個問題。」[2]

教法師馬穆德‧古拉卜回信，一開始即說，這問題「有許多人處理過，也是不少人的絆腳石」。他說：「他［穆罕默德］所做每件事總有原因，儘管我們未必知道。至於信士限於娶四妻，而先知有多妻一事，這是先知的私事之一。我們追溯法令源頭，會發現先知在這事上比任何人更約束自己，雖然他不受特定法令約束。」我們來看看古拉卜的解釋：

眾所周知，在有法令約束人只能娶四妻之前，男人想娶多少個妻都可以，無論先知或常人。後來有了法令，先知命娶多妻者僅留下四個妻，其餘的休掉，並容許離婚，及以妻換妻。至於先知眾妻，真主給她們自由選擇：「先知啊，你對你的眾妻說：如果你們欲得今世的生活與其裝飾，那末，你們來吧！我將以離儀饋贈你們，我任你們依禮而離去。如果你們欲得真主及其使者的喜悅，與後世的安宅，那末，真主確已為你們中的行善者，預備了重大的報酬。」[3]她們選了後者，因此得「信士之母」之榮銜。先知受約束，只能娶信道的婦女為妻，又不許休妻或以妻換妻，所受約束比民族內其他人都嚴格。因此真主說：「先知啊，我已准你享受你給予聘禮的妻子，你的奴婢，即真主以為你的戰利品的，你的從父的女兒、你的姑母的女兒、你的舅父的女兒、你的姨母的女兒，她們是同你一道遷居的。信道的婦女，若將自身贈與先知，若先知願意娶她，這是特許你的…以後不准你再娶婦女，也不准你以她們換掉別的妻子，即使你羨慕她們的美貌，除非是你的奴婢。」[4]

教法師馬穆德‧古拉卜這裡混淆了兩件事。比如說，論到穆罕默德可以自由擇妻的那節經文，其實並非要限制他娶妻，而是告誡先知眾妻，不要追求今世事物，以免累著先知。[5]除了古蘭經33：28－32並非為穆罕默德的婚姻生活立法設限之外，教法師馬穆德‧古拉卜似乎忽略了一件事，就是穆罕默德乃是在遷徙年娶最後一個妻的，即是該節經文降示後數年。[6]因此，「先知年青時都單單和首位妻子赫蒂徹（Khadija）在一起，而且以後娶的大都是再嫁的婦人，只有阿伊莎（'A’isha）是處女，這成為現代穆斯林常舉之證，顯示穆罕默德結婚不是為了女色」[7]。薩本尼（Al-Sabuni）提到先知婚姻有兩個重點，這兩點「能駁倒人對榮耀先知的指控，堵住毀謗者的口」：

第一：真主使者多數妻子都是在他已屆老年－即五十歲後才娶的。

第二：除阿伊莎是處女外，先知眾妻都是寡婦或再婚婦人。憑這兩點就可駁倒東方學者對先知的指控。[8]

儘管穆斯林學者帶著驕傲說「真主使者」自有人性一面－正如其婚姻生活所顯示的[9]，然而他們提到先知娶眾妻之理由，卻似乎不太合實際和不合穆罕默德之人性一面。我們若接受學者的說法，則可知他之所以娶赫蒂徹，只會是出於人性動機。學者聲稱，若不是阿伊莎的父親主動提出，先知是不會娶她的，[10]然而此說與現存最古老傳統不符。[11]有人相信，穆罕默德娶阿伊莎，是為了與阿布‧白克爾締結關係。「穆罕默德與阿布‧白克爾締結姻親關係，為他的人生帶來很大報償，這是傳遞穆罕默德之純正傳統、婚姻品德，並法律的最佳方法，尤其關於婦女的律法。」[12]他娶歐麥爾（'Umar）的女兒哈福賽（Hafsa），也是為了締結關係，一方面以此報答歐麥爾追隨左右，另方面也是憐憫哈福賽。[14]

至於他娶宰娜卜‧本特‧庫宰瑪（Zainab Bint Khuzaima），是報答她常賙濟窮人。[15]娶烏姆‧薩拉曼（Umm Salama），如現代學者稱，是欣賞她愛兒女，並正確評論胡代比亞之役（battle Hudaibiya）。[16]他與朱維里亞結婚的原因，則是希望釋放她的族人，因穆斯林征服了他們的城堡。他娶她，然後以釋放她的族人作為聘禮，令她成為本族最大祝福。[17]至於娶薩菲婭（Safiyya Bint Huyay），則出於策略原因。[18]穆罕默德‧拉什德‧里德哈（Muhammad Rashid Ridha）說，他娶薩菲婭，使他免受侮辱，因她是族中的寡婦。「伙伴中的謀士來對真主使者說：『真主使者啊，她是古萊扎族並納德希爾（al-Nadhir）的寡婦，只適合你。』他接納了意見，為免她成為同族的婢女，就選擇她，使她自由，並娶她，免損她尊貴身分。也藉此［這段婚姻］與以色列子孫締結關係，希望能消除敵意。」[19]

至於娶哈比巴（Umm Habiba），是報答她的忠信。[20]

穆罕默德‧拉什德‧里德哈承認，難以為穆罕默德娶梅蒙娜尋得理據。「我找不到先知娶梅蒙娜的原因，但據說是他叔叔阿巴斯（Abbas）做媒的。她是拉巴巴‧烏姆爾‧法德爾（Lababa Ummul Fadhl）的姊姊。經她本人同意下，他們就結婚了。」[21]薩本尼卻提到這段婚姻的原因：「他娶她，是為了向她示好，並向她本族伸出友誼之手，因她本族支持和幫助他。」[22]

餘下兩名女奴，馬利亞（Maria）和拉伊漢娜（Rayhana），穆斯林作者並未提說使者娶她們的理由或理據。

薩本尼總結現代作者論穆罕默德娶多妻的理據或背後的原因，主要有四方面：

一、教化原因。二、法律原因。三、社會原因。四、政治原因。[23]

一，教化原因

真主使者娶多妻原因之一，是為婦女設立女教師，能教她們守法規。因為婦女構成社會一半人口，她們也被吩咐必須和男人一樣盡宗教義務。

關乎諸如經期、生育、潔淨禮儀、婚姻事務等法規，婦女實難啟齒問先知，於是［先知］眾妻可以當教師、並聖訓敘述者，傳遞先知的指引；眾妻中有智慧的大不乏人，是最佳人選。

二：法律原因

原因很明顯，即廢除前伊斯蘭時期好些習俗，如若干異端做法，如領養。

舉例說，宰德是先知的養子，先知將表妹宰娜卜‧本特‧哲赫什（Zainab Bint Jahsh al-Asadiyya）嫁給他，他們同住了一陣子，但這段關係卻不長久，惡化了。她常苛責丈夫，小看他，因為他本是奴僕，不過讓真主使者收養而已；而她則出自高門大族。

按真主意旨，宰德休了宰娜卜，真主命他的使者娶她，以廢除「領養的異端」，掃除了蒙昧時期之弊。先知怕偽信者與不信道者說：「穆罕默德娶了自己的兒媳婦為妻。」就延遲娶她，這招致真主責備：「你把真主所欲昭示的，隱藏在你的心中，真主是更應當為你所畏懼的，你卻畏懼眾人。當宰德離絕她的時候，我以她為你的妻子，以免信士們為他們的義子所離絕的妻子而感覺煩難。真主的命令，是必須奉行的。」（古蘭經33：37）

因此這段婚姻是為了法律，由至睿者命令的。頌讚歸他，他的智慧超乎人所能理解，真主說：「你們不過獲賜知識的零碎。」確然是真的。

三：社會原因

見於先知與阿布‧白克爾女兒阿伊莎、並法魯克（al-Faruq，即歐麥爾）女兒的婚姻，前者是他首位副手，後者是第二位。後來先知也藉著娶許多古萊什族婦女而與該族結盟，凝聚信士、並尊崇他的眾民之心。

四：政治原因

有時先知娶妻，是為了凝聚身邊人的心，或是團結眾部族。人娶某族女子為妻，就與該族締結關係，他們也會尋求他幫助及保護；先知娶朱維利亞即為一例。[24]

總結本章我們可以說，無論立場較激進的穆斯林基本教義派，或是號稱較開放的溫和派、改革派，兩者對穆罕默德婚姻生活的看法基本一致，即穆罕默德娶妻不為人性動機（可能除了赫蒂徹）；他娶妻，大都是為了報賞她們、保護她們免致犯罪，或是為政治、法律理由，正如薩本尼所說的。兩派都存著較理想化的看法，而非基於客觀歷史議論。[25]

[1] Ibn Maja，Nikah 1。

[2] Muhammad Rashid Ridha，Fatawa al-Imam，5：1902ff。

[3] 古蘭經Sura al-Ahzab 33：28－29。

[4] Fatawa al-Imam 5：1904。

[5] al-Tabari（經注），21：156。

[6] Tabaqat，8：132。

[7] Fatawa al-Imam，5：1905。穆罕默德‧拉什德‧里德哈（Muhammad Rashid Ridha）也這樣看，儘管他認為教法師古拉卜的反對論點相對薄弱：「先知娶多妻，若是像國王或王子般，單單為享婚姻的歡愉，他大可以娶貌美的處女，不必娶中年的再嫁婦人。他曾對一個娶寡婦的人說：『何不娶處女盡歡呢？』（al-Bukhari，Jihad 113）我也要提醒讀者，在那個年代，娶多妻是必要的，因許多［穆斯林］男子戰死，寡婦必須有人照顧，而當時其他男子大都是以物配主者。」（al-Manar，4：306；Muhammad Rashid Ridha，Fatawa al-Imam，5：1914；al-Sabuni，2：317）「先知娶妻很少求貌美，也沒有娶處女，除了他最好朋友的女兒，這位朋友就是阿布‧白克爾（Abu Bakr），後來成為他的繼承人。」

[8]「那些不信道的騙子毀謗先知，說他好色，然而他娶第一位妻子時她已經五十歲，那時他不過二十五歲左右！她之所以願意嫁他，因為他在族人中以真誠著稱。他單單和她在一起，直至她離世。他從沒想過另娶，直至一個穆斯林信女憐憫他孤身一人，才問准他，代他向阿伊莎提親。這女孩是他最愛的妻，然而她也常聽見先知讚美他的亡妻，她也喜悅他對她的忠貞。

「先知以後娶眾妻，不僅因為對方貌美，卻往往希望藉著與對方締結姻親，令她免受侮辱。她們大都是寡婦，失去保護者及至親，又沒有同輩的人願意娶的。」（al-Aqqad，al-Islam wa abatil khusumihi（貝魯特，1974），頁183。Hasan Kamil al-Maltawi，Rasul Allah fi al-Qur'an al-karim [開羅，1979]）

[9] al-Sabuni，2：316。

[10]「那些人都是大騙子！穆罕默德不是好色的人，而是個具人性的先知。他像常人一樣娶妻，以作眾人榜樣，生活和大家一樣。他不是神或神的兒子，不像基督徒論他們的先知；穆罕默德是常人，不過蒙真主喜悅降以啟示，給予先知身分［即領受啟示者］。他說：我和你們一樣是人，真主曾降示我說，神性只屬真主。」（al-Sabuni 2：315）

[11] Fatawa al-Imam，5：1905。

[12] Annals of al-Tabari，3：162；Tabaqat，8：58ff；Ansab al-ashraf，1：410；Usd al-ghaba，5：501ff。權威學者都同意，穆罕默德令一信女做媒，主動向阿布‧白克爾提親的。教師法古拉卜並未為其說法標明出處。論到這個問題，能真正引述最古老、關乎先知生平文獻的著作，僅阿伊莎‧阿布杜‧拉曼的《先知眾妻》（'A'isha 'Abd al-Rahman，The Wives of the Prophet），並穆罕默德‧侯賽因‧凱卡爾的作品（Muhammad Husein Haikal，Hayatu Muhammad）。

[13] al-Sabuni，2：331；穆罕默德‧拉什德‧里德哈亦如是看，參al-Manar 4：304。

[14] al-Manar，4：303ff；al-Sabuni，2：332；Fatawa al-Imam，5：1910。

[15] al-Manar，4：303ff；Fatawa al-Imam，5：1909；al-Sabuni，2：231；al-Maltawi，頁339。

[16] al-Manar，4：304。我們接受穆斯林所說，穆罕默德之所以娶她，乃因她丈夫在胡德之役（raid of Uhud）死了，保護她免受族人所害；卻不宜將此理由成為通例，以為穆罕默德娶十二個妻，全都因為欣賞她們行善，或保護她免害。有說宰娜卜嫁穆罕默德已六十歲，此說實在成疑；薩本尼並未為此說法舉證，只引穆罕默德‧馬穆德‧沙瓦夫（Muhammad Mahmud al-Sawwaf）之說：「先知娶她時她已屆六十，兩年後她就死了。那些騙子要怎麼說這樣的一段婚姻呢？其目的明顯是高尚的。毀謗者在這段婚姻裡，能找到他們所說的那種齷齪理由嗎？裡面有一點色情嗎？或是裡面蘊含著高尚、忠貞、偉大、憐憫、仁慈，表現出最偉大的人類使者慈憐的一面，因他總是憐憫所有人的？但願心存偏見的東方學者畏懼真主，並忠於邏輯，不要為了邪惡目的出賣理性。因為他們學習伊斯蘭，實在是為了對抗、毀謗人類的使者穆罕默德。」（al-Sabuni 2：233）

[17]al-Manar，5：305。穆罕默德‧拉什德‧里德哈說，她天天到阿卜塔（al-Abtah）那裡哭，直至族人替她求情。她知道穆罕默德會照顧她和孩子。（Muhammad Rashid Ridha，Fatawa al-Imam，5：1911）

[18] 「為了成為族人的祝福。」（al-Manar，4：304；Muhammad Rashid Ridha，Fatawa al-Imam，5：1912）薩本尼則將這段婚姻列作政治婚姻之一：「先知娶妻，為時為了凝聚眾人，令部族之間更團結。因為人娶某族的婦女，就與該族締結關係，在有需要時可以求他幫助與保護。他娶穆斯塔力克族（Mustaliq）的朱維里亞即為一例。她與族人一起被擄，希望為自己贖身，於是來見真主使者，給他錢求幫助，尊貴的使者答應為她付贖金，並娶她，她同意了，二人就結婚。穆斯林說，「難道我們使真主使者的親屬作俘虜嗎？」於是釋放所有俘虜，穆斯塔力格族人看見先知如此君子、高尚、果敢，就信奉伊斯蘭。他與朱維里亞的婚姻，是對她和族人的祝福，他們因此當了穆斯林，並得釋放。」（al-Sabuni，2：324－325）

[19] 這也是他娶薩菲婭的原因。她丈夫在凱白爾之役（raid of Khaibar）給殺死了，她被某個穆斯林俘虜，伙伴們中的謀士對真主使者說：「真主使者啊，她是古萊扎族並納德希爾（al-Nadhir）的寡婦，只適合你。」於是真主使者召見她，讓她選擇：

一：得釋放，然後嫁給穆罕默德；

二：得釋放，回去與家人團聚。

她看見他是個君子，就選擇嫁給他。（同上2：335）

[20] Muhammad Rashid Ridha, Fatawa al-Imam，5：1913。我們難以相信穆罕默德娶她，是為怕她受侮辱。因為分戰利品時，她原是歸屬迪赫耶‧卡爾比（Dihya al-Kalbi）的，但穆罕默德伙伴們說，她是族人中的寡婦，應該歸穆罕默德。（Tabaqat，8：120－129；Ansab al-ashraf，1：422ff；Usd al-ghaba，5：490ff）

[21] Muhammad Rashid Ridha，Fatawa al-Imam，5：1913；al-Manar，4：305。薩本尼說：「阿布‧蘇富揚聽說他們要結婚，就承認這段婚姻，並說：「她是匹悍馬，沒有人能替她穿鼻環的。」真主使者為此自豪，覺得他們很般配。可見先知娶蘇富揚的女兒自有理由，主要是為免蘇富揚來害他和他的追隨者，因為他們締結了姻親關係。（al-Sabuni 2：326－327）

[22] Muhammad Rashid Ridha，Fatawa al-Imam，5：1914；al-Manar，4：305。

[23] al-Sabuni，2：337。

[24] al-Sabuni，2：318。

[25] 同上2：318－324。

[26] Rudi Paret，Zur Frauenfrage，頁55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