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阿拉伯文學裡的婦女形象

穆罕默德與伊斯蘭法學家的說法，深深影響著阿拉伯文學對婦女的「想像」。讀者也許會問，本章有必要嗎？事實上，我們之所以不得不提阿拉伯男作者所描述的女性形象，因為相關描寫－尤其阿巴斯王朝時代的作品－實在太深入民心，我們必須探討此等文學作品，才能對伊斯蘭的婦女形象有較真實認識。

阿里‧伊本‧阿比‧塔里卜（'Ali Ibn Abi Talib）曾說：「所有女人都是邪惡，其中最令人討厭之事，就是不能沒有她。」[1]「要是人要詢問女人意見，那是世界末日的徵兆。」[2]「女人只應管自己的事，因她只是塊香料，不是管理的材料。不應讓她們爭取個人榮譽，也不應鼓助她們管其他[女人]的事，以免她們在不恰當的時候躍躍欲試。決不要在嫉妒是不正確的地方嫉妒。」[3]賈希茲（Al-Jahiz，868卒）認同穆罕默德觀點，指女人智力不足，他說：「大家都知道女人，她們頭腦不及男人好，只稍稍比小孩強，因他們比女人更小器，但與男人相比，女人的頭腦還是不夠好。小孩是世上最難纏的人，愛說謊，愛搬弄是非，是人類中最邪惡的，少行善事，是最殘忍的人。」[4]伍麥葉王朝詩人法拉茲達格（Al-Farazdaq）曾將女人比作蛇，他說：

女人在家，對丈夫和藹可親，一旦出外，就變作蛇。[5]

在《雄辯與比喻集》（al-Bayan wa al-tabyin）裡，其中好些部分將女人形容為傻瓜、白痴，和小孩[6]。伊本‧阿布杜‧拉比哈（Ibn 'Abd Rabbih）引述烏巴達（'Ubada）詩句，他號稱最了解女人的人：

問我女人是怎的，因為我是有知識的，她們弊病一籮筐。男人髮白、錢少了，再難奪取伊芳心。她們見錢即開眼，難以抗拒青年壯漢。[7]

伊本‧阿布杜‧拉比哈不僅引用阿拉伯詩句與傳說，更引眾先知箴言說：「大衛（願他平安）的智慧話裡說，我見男人之中，千人裡有一個智慧人，女人中卻沒有一個。」[8]然而，儘管女人愛說謊、不忠，還有許多缺點，她們卻是男人不可或缺的財產，尤其必須娶妾。哈里發阿布杜‧馬立克‧伊本‧馬爾萬（Abd al-Malik Ibn Marwan，685－705）曾這樣形容理想的妾：「想找樂子的話，娶柏柏爾女人作妾；想生孩子的話，娶波斯女人作妾；想服事周到的話，娶基督徒女人作娶（原文是rumiyya，指拜占庭女人）。」[9]文學作品與箴言又說，女人是愈老愈邪惡，「有說男人是老年時比青年時好，耐性會增加，[對引誘]抵抗力更強，慾望少了，處事技巧更成熟。但女人卻是老年時比青年時糟，美貌不再，不能再生育，道德淪喪。」[10]論到女人的美貌，有說，「貌美的女僕顏色隨日光而變，清晨皮膚白晳，黃昏時泛起紅霞」[11]。「但光貌美是不夠的，她要常常含笑，有耐性，在眾女子面前有自信，在丈夫面前謙恭，還要能生養眾多。」[12]「若想生出來的孩子夠強壯，行房前應該先激怒女人。」[13]

看過古書如何論婦女，大家也許會想，今天穆斯林學者與作者對此「柔弱性別」大概不再這樣看了吧，其實不然。在原教旨主義派裡德高望重的阿巴斯‧馬穆德‧阿嘎德（Abbas Mahmud al-Aqqad），攻擊、蔑視女人不留餘地，曾揚言他對女人的批評有現代科學根據，並引述基督徒厄稜費爾（Ehrenfel）為多妻制辯護的說法：「為保雅利安種族，多妻制是必須的。」[14]我們會在以後幾章談到阿嘎德對女人的看法，現在且略述他有關女人有失莊重的「哲學」分析：「莊重是女人應有的美德，但女人莊重的程度，在乎她是否在丈夫看管之下。女人若不在男人眼皮底下，她們聚在一起的時候，就忘卻莊重，放肆起來。女人在[公共]浴場總不會遮蔽自己，除非她身上有缺憾，或害怕和其他女人比較。」[15]

經典阿拉伯文學裡只有愛情故事會將女主角描寫得與情人或丈夫同等，其他著作不論古今，所描述的女性形容皆不濟，伊斯蘭思想家賈瑪爾‧汀‧阿富汗尼（Jamal al-Din al-Afghani，1838－1897）就曾批評這種現象。埃及作家卡西姆‧阿敏（Qasim Amin）就奉獻一生中最好年華，對抗男人欺負女人的情況。在他看來，婦女問題實在是文明與社會問題，若不解決，埃及社會就無法進步。他說：「男女平等，女人活得悽慘，全因男人不義，沒給她們機會自己作主，負起責任來，卻用盡一切手段令她們無知。」[16]此種不義之根源，在於穆斯林學者不了解婦女的特質。「真奇怪，穆斯林學者用盡方法設下種種不人道法令，以牢籠、束縛女人，把她們當魔鬼般鎖起來，好此道的學者簡直比先輩更上層樓。但其實，他們對婦女的境況一無所知。」[17]

[1] Nahj al-Balagha，連Muhammad `Abduh的評論（開羅，n.d.），3：206。

[2] Shams al-Din al-Sarakhsi，Kitab al-Mabsut（貝魯特，1986），4：192。

[3] 同上，3：63。這句話也歸因於Ibn al-Muqaffa`（`Uyun al-akhbar，4：78）。

[4] Rasa'il al-Jahiz（開羅，1964），1：196。

[5] `Uyun al-akhbar，4：4。

[6] Abu `Amr al-Jahiz，al-Bayan wa al-tabyin，編輯`Abd al-Salam Harun（開羅，1989），2：244。

[7] Ibn `Abd Rabbih，al-`Iqd al-farid，編輯Muhammad Sa`id al-Aryan（開羅，n.d.），7：96。

[8] 同上，7：119，在這章"The Deceit and Unfaithfulness of Women"（〈女人之欺騙與不忠〉）。

[9] 同上，7：96。

[10] 同上，7：106，在這章Sifat al-mar'a al-su'（〈邪惡婦女之特質〉）。

[11] 同上，7：109。

[12] 同上。

[13] 同上，7：110。

[14] Abbas Muhammad al-Aqqad，al-Mar'a fi al-Qur'an，頁88。作者並未說明西方作者何時、在何處呼籲行多妻制。

[15] 同上，頁38。

[16] Qasim Amin，al-Mar'a al-jadida（開羅，1987），頁45。卡西姆所寫關於婦女問題最重要著作是Tahrir al-mar'a（《婦女解放》），1891年於開羅出版。

[17] Qasim Amin，al-Mar'a al-jadida，頁54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