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

作者： 吳樹德
我是在許多文化和語言環境中長大的。我的父親是中國人，在他年輕的時候就移民到了菲律賓；而我母親是菲律賓人。因為在我的國家中國人有較高的社會和經濟地位，我的父母把我和我的兄弟姊妹們都送入了一所漢語私立學校，我們在那裡讀完了小學和中學。

學習三門語言和一門方言並非易事。上午我們上英語課。所有的科目都是用英語來教學和解釋的。我們只有一門菲律賓語課程。下午我們上用普通話教學的漢語課，老師解釋的時候卻用閩南話。我們學習的課程有閱讀、數學、基督新教、美術和中國歷史。出了教室之外，我們不允許說菲律賓語，只能說閩南語。如果我們跟朋友用菲律賓語交談被老師抓住的話，就會遭到每個字25分錢的罰款。

星期一至五的晚上七點到九點，我們的中文家庭教師就會到我們家裡來幫我們補習功課。在我高四和大一的時候，西班牙語成了我們的一門必修課程。因此，我從小到大學了四門語言。在家裡我們說菲律賓語和閩南語。我們一般在日常交流中不會使用普通話，所以我最後都不知道怎麼講了。

當我被接受為北非的全職事奉工人時，在前往北非工場赴任之前，我被要求首先要到巴黎學習法語。我跟其他一些也將前往非洲其他國家事奉的工人住在學校的一間宿舍裡。這是我第一次到歐洲，一切於我都是那麼陌生，於是經歷了諸多的困難，比如文化衝突，學習語言的艱難，孤獨寂寞之情，和思鄉之煎熬因為我沒有機會用我的母語。

不像我以前在學校裡學的那四門語言那樣，我覺得法語特別難學。有幾個語音是我母語裡面所沒有的，而且很難發好它們的音。我記得有一次我的老師叫我一遍又一遍地發同樣單詞的讀音，直到我的臉都讀紅了為止。她看到我幾乎要流眼淚了時才叫我停下來。人家只要說得快一點，我就不知道他們說甚麼了。我通常只是微笑地看著他們。我不敢要求他們重複一遍或者說慢一點，或者當他們的面查字典，因為我總是感到很難為情。有時我把我需要的東西寫在紙上，叫店裡的人幫我拿。如果他問我，而我又不能聽懂時，我就問他是否能說英文。如果他不會英文，我只得叫他慢慢地重複他的問題。

當我學通了這門語言並有信心使用它後，有一天我進城去一個亞洲店買東西。語言學校沒有一個人告訴我火車站有不同的票。我看到有人買到了更便宜的票，於是我也跟著買。當我們進了大門時，卻被檢票員攔了下來。我就跟他爭辯起來，我說我並不知道我買的票跟其他人在同一窗口買的票有甚麼不同。我問他我的票有甚麼問題嗎。他沒有向我解釋，硬是要我交100法郎的罰款。在與他爭辯了三十多分鐘之後，他最後還是放我走了，沒有交罰款；而其他被抓到的人就交了罰款。

在所有學習語言的困難當中，神從未拋棄我。祂總在那裡幫助我，鼓勵我，支持我。祂從我參加的那個小教會裡揀選出一對虔誠的夫妻做我的語言輔導者。喬西（Josy）對我非常有耐心，待我像她自己的女兒一樣。有時，她要是沒聽懂我跟他們說的甚麼，她就會坐到我身邊，拉著我的手，叫我女兒。「我的女兒啊，你想告訴我們甚麼呢？」當她理解了我而她丈夫沒有理解時，她就會跟他解釋，然後我們都大笑起來，而此時他們能看見我的臉難為情地變紅了。

現在我又在摩洛哥正學習一門新的語言，叫摩洛哥方言。第一堂課上，我們的老師給我們的作業是抄寫字母表和幾個單詞。這花了我一個多小時才抄寫完所有的字母和單詞。我覺得寫漢字比寫阿拉伯字都要容易。在法語中，我們使用鼻音來對某些單詞發音，而阿拉伯語，有很多用喉嚨發音的字母。有幾個字母花了我幾個月的時間才聽出它們的區別並能正確發音，比如k，q和kh。我聽它們都好像是k的音，直到我的語言輔導老師教我正確發音應該怎樣擺放舌頭的位置，我才弄懂。這又費了我好幾天的時間。

我們的老師告訴我們說摩洛哥人在日常交流中使用的是方言。在閱讀方面，他們看古典的阿拉伯文字。在閱讀和寫作中，注意點號的位置和多少是相當重要的。比如某個字母上面一個點就是n，兩個點就是t，如果我錯誤地在這個字母的下面打了一點，它就成了b，如果打了兩點就是。

單詞發音準確是非常重要的 - 否則你可能完全詞不達意。在學習語言的過程中，我也學習到了他們的文化。學習如何打招呼在這裡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看見男人和女人彼此問候的時候是親兩次或四次臉頰，不管是在家裡，還是在街上，或者車上，都是這種方式。我對此很不自然，覺得很彆扭。作為亞洲 人，我們通常的招呼方式就是握手或簡單地說聲「嗨」，然後笑一笑點點頭。有一次，我去參加我們語言老師的新娘送禮會，當時我看到一個學生跟眾人打招呼的時候，在每個人的左右臉頰上都各親了一下。我就問我的老師說，如果這房間裡有一百個人，那我是不是必須一個一個地親他們以表示問好呢？她笑了，告訴我說那我必須得早點來以免親遍所有人。

除了語言和文化之外，我還需要學習的是如何跟摩洛哥人建立良好的關係。我首先從卡里瑪（Karima）開始，她是我們學校的一個語言老師。我與她每個星期參加同一個氧健身班，下課後再跟她一起走回家。我們住在同一個地方。有一次我聽說她病了，我就去探望她，順便也能見見她的父母。她的媽媽Mena非常喜歡我。她熱情地招呼著我。她說我就像是她的女兒一樣，有空的話可以隨時去他們家玩。我跟她興致勃勃地談起了一些日常生活和信仰方面的問題。我暫住在他們公寓的那一個月時，她一直觀察我，她對我說我是一個誠實的直爽人，是錯是對都直言不諱。

除了語言之外，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有良好的溝通和關係是向人們有效地展示福音的重要一關。學習一門語言，了解一個民族，和了解一種文化都是永無止境的。許多次我都栽過跟頭，從這些跟頭中我吸取教訓又學到了如何提高，以免再犯錯誤。這需要有很大的謙卑之心，許多次我不得不在他們面前謙卑自己，為自己的錯誤道歉。現在我來這裡有一年多了，對語言的學習，對他們民族和文化的了解仍然處於探索和提高中。

要學習好一切也許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但這並不意味著神在你沒有完全掌握之前就不會用你。日常生活中有很多與別人分享的機會，有時用英語，有時用法語，有時用蹩腳的阿拉伯語。在你的日常生活中，通過服事，愛人，和寬容人，要活出耶穌的生命也是一項持久不息的挑戰。神喜歡照祂的旨意而行的人。祂喜歡用像你我這樣不完美的人，喜歡用語言技巧不嫻熟的人。我們不是孤獨的，祂的靈在我們身邊一起作工。